我们观察到不同司法辖区就仲裁条款相对性的例外情况已发展出不同的理论。例如,在一些ICC仲裁案件中,当事人提出了“公司集团”(the Group of Companies)理论,如果非合同方与合同方构成“公司集团”,非合同方也应受到仲裁条款的约束。美国法院和英国法院并不支持“公司集团”理论,曾拒绝承认和执行适用该理论作出的外国仲裁裁决。美国法院认可下述例外情形:并入条款、合同转让、承继、代理、第三方受益人、“刺破公司面纱”和“衡平禁反言”(equitable estoppel)等[1],英国法院基本也支持上述例外情形,但未广泛适用“衡平禁反言”原则,而我国香港地区采取了与英国法院类似的司法态度。
上述例外情形中,并入条款、转让、承继、代理、“刺破公司面纱”等比较容易理解,已为很多普通法系和大陆法系国家所接受。“衡平禁反言”则是普通法系特有的一个法律概念,其适用范围比较模糊,受到的挑战比较多。根据美国法院判决,“衡平禁反言”原则在仲裁领域适用于两种情形:(1)如果合同一方须依赖合同条款向非签署方提出索赔请求的,非签署方可以要求适用或受制于仲裁条款[2];(2)如果合同一方的请求是基于其他签署方和非签署方之间“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不当行为”(substantially interdependent and concerted misconduct)提出的,非签署方也可以要求适用仲裁条款,这可能存在于分包合同、分销合同、特许经营合同等情形[3]。
2007年,ThyssenKrupp Stainless USA LLC(后更名为Outokumpu Stainless USA, LLC,“Outokumpu”)作为买方与F.L. Industries, Inc.(后变更为Fives ST Corp.,“Fives”)作为卖方达成了三份冷轧机销售合同,用于在美国阿拉巴马州的一个项目。销售合同关于“卖方”的定义包含Fives的分包商。销售合同约定双方之间的争议应提交ICC仲裁,仲裁地为德国。[5]
销售合同签署后不久,Fives与GE Energy Conversion France SAS(“GE Energy”)等签订了一份联合体协议(“Agreement for Consortial Cooperation”),Fives将电气部分工作(包括发动机制造)分包给了GE Energy。GE Energy是法国公司,联合体协议约定各方争议在法国通过仲裁解决,并进一步约定如果Outokumpu和Fives因销售合同发生争议进入仲裁,Fives有权将联合体协议的其他方加入到仲裁程序中。
2.美国《联邦仲裁法》(The Federal Arbitration Act)第一章吸收了国内法中的“衡平禁反言”等突破仲裁协议相对性的诸多原则,这些原则适用于美国国内仲裁案件,即合同非签署方可以依据“衡平禁反言”要求适用合同约定的仲裁条款。
3.美国《联邦仲裁法》(The Federal Arbitration Act)第二章适用于国际仲裁协议。根据该章规定,争议一方非美国公民,或者法律关系涉及的财产在美国之外,或需要在美国之外履行或执行,或者与一个或多个外国有合理联系,那么该争议有关的仲裁为国际仲裁,适用《纽约公约》。但《纽约公约》没有限制或排除国内法原则在国际仲裁案件中的适用,要求国内法只认可书面形式的仲裁协议。换言之,《纽约公约》允许一国采用比《纽约公约》规定更为宽松的、更有利于仲裁的规则。因此,美国国内法中的“衡平禁反言”等原则也可以适用于国际仲裁案件(例如本案情形)。
[1]Arthur Andersen LLP v. Carlisle, 556 U.S. 624, 631 (2009). (“through assumption, piercing the corporate veil, alter ego, incorporation by reference, third-party beneficiary theories, waiver and estoppel,” )
[7]Grigson v. Creative Artists Agency, 210 F.3d 524 (5th Cir. 2000), para 42. (Dennis, J., dissenting) ("[N]early anything can be called estoppel. When a lawyer or a judge does not know what other name to give for his decision to decide a case in a certain way, he says there is an estoppel.").